19岁
生于1993年11月13日
鸡西人
龙腾精英签约模特
来北京那年,小罗十七岁零六个月。之前,他在老家鸡西的一家中餐馆端盘子,钱挣得少,时常被年长的员工刁难,忍不住了,就和刁难他的人动手。再之前,小罗在一间按摩店当技师,他发现,女客人大多不是冲着按摩来的,“大姐”们似乎更想和细皮嫩肉的他聊天,一小时一百八,转钟翻倍,能聊一下午;或者喝酒,敞亮地喝,不醉不休。再之前,小罗被初中劝退,理由是打架,“我初恋被小流氓欺负了,不打不是男人。”
这些,小罗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怎么才18岁,人生就已经如此无聊?
于是,十七岁零两个月又二十六天的小罗决定在正月十六“离家出走”。他不吭不响,用打工赚的钱买了一张开往哈尔滨的车票,又不吭不响,从柜子里找出几件换洗衣物,塞进包,昂首出门远行。九小时后,小罗脚下的“故土”变成了哈市火车站的月台,当天,他便光速般地在果戈里大街租了一间光线不差的房子,准备开始寻找“有聊”的生活。
初到哈尔滨,小罗首先变成了购物狂。他像每一个脱离了父母管制,憧憬新人生,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的年轻人一样,“不停地败”。然后,小罗在逛景点、泡酒吧、结识新朋友的三点一线间循环往复,最终一头在酒吧里扎下来,夜夜流连。很快,不出两个月,钱花光了。
小罗不会为钱烦恼,他可以打工,或者向家里借。当然,后一种方法见效更快,而小罗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拿到母亲打来的两万块钱后,他又习惯性地踱到酒吧门口,刚准备推门,“突然就打了个颤”,他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骂道,“你他妈还这么无聊!”
小罗要走,而哈尔滨也并未对他做出任何挽留。他只考虑了20分钟,目的地就已经确定:北京。“真的没想啥,可以说我混不下去了,”小罗笑嘻嘻地,“不过来北京的时候,我的包变成了一只行李箱。”
3月10日是小罗第一次踏足北京这座光怪陆离的都城的日子。出了机场有人接机,是在哈尔滨认识的朋友的朋友,在北京当化妆师。无牵无挂的小罗自然没有考虑过受骗的问题,他管自己叫“心很大”。坐在陌生人的车上,他盯着窗外簌簌闪过的建筑,心想,首都真糙。
到了落脚地,小罗傻了。化妆师的家里,已经七七八八挤满了租客,留给他的,无非一张沙发。这对于身高一米九的小罗而言,显然不是长久停留之地。他盘算了一下身上还剩的盘缠,“省着花能熬到六月,琢磨了一下,该找份工作了。”
但在找工作上,小罗仍旧有些心不在焉。他按招聘网站的格式,草草投递了一份简历,巧合的是,愿意接纳他的场所和在老家时的并无太大差别,“包括挺奇葩的公关公司,在牡丹园,我去呆了一会儿就走了,觉得没意思,主要还是不想重复以前的生活。”
当然,这些小罗也不在乎。即便是睡沙发,他也像一个正经的租客般按时交租,即便找不到工作,他还是忍不住逛了一趟北戴河。小罗在乎的是,北京真的能让他不无聊吗?
能。从北戴河回来没多久,化妆师就找小罗“借”了两天时间,给自己充当临时助理。这一看上去纯属偶然的随机事件,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注定感”为小罗开启了一扇背后隐藏着花花世界的大门。偶尔,只是很偶尔,小罗会回头想想那些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初,自己究竟怀揣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才会允许时尚圈和自己产生如此亲密的联系。他的答案是“莫名其妙”,以及,“没玩过,好玩”。
没有心机,笨手笨脚的小罗吸引了摄影师于硕的注意,后者似乎断定小罗不会拒绝自己让他“试试做模特”的提议。果然,小罗懵懵懂懂地应允了,而于硕几乎当下拍板,要为他拍摄一套“模卡”,并引荐给坐拥傅正刚、刘畅、李子峰等当红男模的龙腾精英。
“我一开始觉得当模特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表现力啊,都是扯淡,不就是装吗?”小罗端坐在记者前,一本正经道。但第一次棚拍,尤其是涉及到展示身体线条的裸照时,小罗怂了,“我就在那儿抖,吓得连正常的动作都摆不出来。”于硕一咬牙,清场,“折腾了3个多小时,只拍了3张,一张全裸、一张半裸、一张大半身,觉得自己老底全泄了,一点都不好玩。”
好玩的在后头。关于小罗如何被龙腾精英招致麾下,其实大可以另开稿件专述,但其中的一段小插曲是,向来不留心眼的小罗在签约时居然仔细看完了合同,尔后大笔一挥,留名落款。记者问,不担心其中有霸王条约吗?小罗摆出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的表情,说,“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满十八呢,之前的合同无效。”
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将纵身跃入这个看起来浮华、虚荣、毫无真性情可言的圈子,而小罗也无意告诉她真相,直到自己将国内首屈一指的时尚杂志拍了个遍,才默默给家里邮递了几本看起来“不那么另类”的杂志。而对小罗抱有“正常”的期待,想让他考大学、安稳工作,然后步入婚姻殿堂的母亲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还行,模特上杂志,很正常。”
签约伊始,经纪人就告诫小罗,模特是“面临抉择时不能皱眉头的职业”,“除非你真的够级别了,否则不能对任何摄影师、任何编辑、任何化妆师和造型产生任何疑虑。其实模特这行考验的是做人,专业性反而没那么重要。”
但这不代表小罗会懈怠自己的专业性。他会对着镜子练习“放松”,练习怎么样对镜头视若无物却又始终对镜头后的眼睛想要什么胸有成竹,练习怎么样去控制脸部肌肉的协调性,“刚开始你会觉得自己只是个工具,慢慢地,你会发现真能悟出点儿什么。”今年开春前的某个傍晚,小罗应洪晃主编的杂志邀请,参与一组以情欲为主题的大片。朝阳体育中心的球场上,伴着零星飘落的雪片,小罗几乎全裸地拍完了一整套。他冷,嘴唇乌青,四肢麻木,最重要的是,“我理解不了摄影师想表达什么,但我至少明白了,越极致的东西越好拿捏,细致的功夫,都在这里”,说罢,他指了指心。
来北京后,小罗失眠的问题时好时坏,他有时需要靠安眠药,有时则倒头就睡。他告诉记者,自己喜欢淋雨,“一下大暴雨,我就有种冲进去的冲动”,问他为何,他有些扭捏,考虑了很久,才像下了狠心般答道,“因为……淋雨让我显得很落寞,我就只能在那时候矫情一下。”
是的,记者眼前的小罗其实还不满20岁。采访当天,正值一年一度的高考,小罗和记者坐在新光天地背后的星巴克,四周是匆忙往来的白领,这一切,原本和小罗间有着一段漫长的距离。但造化便是如此,它强行将小罗推到了生活的浪尖,又置之不理,任其生灭。尽管这个男孩儿最常说的是“不在意”,但他在淋雨时那股自己宠自己的倔强,还是多少有些心酸。记者试探性地问,你有想过回到学校吗?
小罗抿了抿嘴。他说,“梦里”。
“都梦到了什么?”
“考试作弊。”
“和自己的同龄人相比,你算不算是比较早看清自己未来的人?”
“未来?我没有考虑过。未来谁能看透,和我谈未来,其实……是一件俗气的事情。”